經過昨晚令人瞠目結舌的選戰之夜,號稱希拉蕊大票倉,居住於西雅圖的市民們,徹底崩潰。
今天早上進辦公室,我白人同事比利萬分沮喪地問我:你說說!現在全世界會怎麼看我們美國?看見比利那愁雲慘霧的模樣,一時之間還叫我真拿不出台灣鄉民那套反諷幽默。只好低頭翻著報紙,說:唉呀呀!這我真不知道耶!
相較其他城市就比較安靜的西雅圖人,今天更是壟罩在異常安靜的氣氛裡,許多人皆是沉默不語的走過街頭。若偶有交談,也只是低聲呢喃,而那些細瑣的討論中,可以隱約聽到對於本次大選的失望,以及不安。
一整天,收到了數十封來自華盛頓大學的信件,大意不外乎都是:雖然選舉帶來了偌大混亂,選舉結果不如人意,但我們堅守對於平等以及多元的立場,堅決保護每位學生與職工權益。一場又一場的團體座談在學校展開,心靈的或是行動的,都再再展現西雅圖這個區塊的人對於選後的不安與反彈。這樣即時的行動與聲明,一方面讓人喝采學校的膽量以及立場,但同時也忍不住驚嘆:西雅圖,真的是一個藍得很徹底的大泡泡,高達71.76%的選民支持希拉蕊,又特別是在學術圈與高科技圈裡的人們,更是民主黨的鐵票部隊。於是,當這個泡泡破滅,泡泡裡面的我們,對藍色泡泡外的豔紅天空,驚嚇萬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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華盛頓州的選情分布,藍為希拉蕊支持者,紅為川普支持者。 photo credit: The New York Times |
辦公室一片寧靜,除了中午吃飯時,和其他幾個同事分享了一下對於選舉的心情,除了抒發一下不安與怨嘆,大家最不能理解的,就是,到底,為什麼,會有人,投、給、川、普、呢?
川普在選舉期間帶來的言論傷害,就如同當年台灣大選的族群分裂一樣,把浮在檯面下,一直隱隱蟄伏騷動的問題昭然揭示,用激烈的言語挑撥起人民的敏感神經,以「讓美國再次偉大」為號召,左批民主黨的社會主義,右批社會上的同性戀和移民與難民是妖魔鬼怪,吸引了一群長期被歐巴馬政府壓抑的白人群眾或是弱勢階級的支持。先不論這是其選舉術語,還是實際價值觀,我身為一個有色人種、非英語系且非基督教的台灣女性,雖然以外國學生身分旁觀選戰,但往往躺著也中槍,看個新聞總會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被吃了豆腐。
但這股不悅可不只是小小國際學生的內心劇場而已。在白人才是少數民族,鼎泰豐是全市最紅的餐廳,並擁有堅決支持彩虹旗的西雅圖,LGBT或是有色人種在此形塑一種截然不同的聲音,沒有傳統白人男性主義的包袱,各式各樣的平等與多元委員會在不同區域被建立,國際區內服務有色人種的非營利組織工作更是競爭激烈,一職難求。因此,當川普當選的那晚,選民的怨念實在不是到Belltown或Capitol Hill喝杯生啤就可以嚥下的。選舉完後的隔天下午,群眾開始慢慢聚集,直到晚間八點,由UW學生為主體的抗議隊伍,慢慢從大學城區悠悠晃晃地走進校園,在紅場上面大聲宣誓其主張後,再鬧哄哄地走了十來公里路到市中心抗議。
其實西雅圖人是相當低調與安靜的一個群體,除非真的是過分誇張到侵犯到了他的領域,不然西雅圖人通常就是內心咕噥個幾句,然後默默離開。相較其他剽悍的城市相比,西雅圖有種雅痞的孤傲與沉默,因此,這樣毫無章法,臨時動議的抗議,實在少見。
到底西雅圖人氣的是什麼?
第一,人們氣的是川普帶來的恐懼,就在選後不到24小時內,我們看見了密西根呃學校裡面,白人學生在食堂共同大喊著「build the wall」,或是有色人種的孩子在公車上被白人女孩要求讓位,更多的是新移民在街口被人叫囂「滾回去你的國家!」。川普的勝利,某種程度上加劇了這種白人為主體的優越主義。然而,在歷史上一直就是以移民者為主體的西雅圖不禁要問,到底,誰理所當然應該比誰高一等?或是是否有人應該擁有社會絕對的話語權?又或者,因為遭受攻擊的恐懼蔓延,網路上流傳著穆斯林母親要求孩子不要再穿罩袍;天黑後,少數族裔走在路上的不安全感,再再都讓支持自由開放的多數西雅圖人難以容忍,更不願有人因為恐懼而需要使自由受限。
另一方面,西雅圖人恐怕是氣自己原來活在這麼大一個藍色泡泡裡,原來普羅大眾所信奉的價值觀,一翻過了山嶺就變成了赤紅主義當道,這個兩造極端的反差,不僅讓西雅圖人氣惱,更是詫異原來「這個世界和我們想得很不一樣」。他們也不滿希拉蕊明明全國總票數超過川普,卻仍然在關鍵的選舉人制度上摔了大跤。
選舉日的隔天,西雅圖的天氣恢復了以往的陰雨綿綿,路上冷清。人民終究還是會趨於冷靜,接受川普當選的事實,但這股西雅圖人的這股鳥氣,恐怕就如希拉蕊所說的「讓人難受,而且還會持續一陣子」(This is painful and it will be for a long time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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